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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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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排長在食堂吃過飯出來就看到岑衛東滿頭大汗,行色匆匆地跑過來,他連忙招手:“岑團長,小李剛才有事,讓我把你的車子開回來,鑰匙給你。”

岑衛東接過鑰匙:“他做什麽事去了,沒在食堂?”

男人的八卦欲並不比女人少,李排長嘿嘿笑了笑:“追姑娘吧,我看到他追著一個姑娘跑了,連車子都不顧,現在還沒回來呢!”

小李會追著誰跑,不用說也知道。岑衛東眼神閃了閃,一臉嚴肅地說:“李排長請慎言,在沒有得到當事人的證實之前,不要隨便散播謠言,影響我們軍人的形象。”

李排長只是想跟岑衛東套套近乎,拉近點關系,誰知道馬屁拍在了馬腿上,他心想莫非岑衛東自己是個軍中大齡光棍,就見不得別的小夥子有對象。

“那個,是我多嘴,我胡說八道的,岑團長你別介意。”李排長訕訕地說。

岑衛東點頭:“下次註意點。”

李排長忙不疊地點頭,心裏尷尬極了:“那個,岑……小李,你回來啦?”

李排長正不知所措,就見到救星,連忙歡喜地喊道。

小李聞聲,扭頭過來,看到他……旁邊的岑衛東,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岑團,你,你回來了?”

不是去師部開會了,今天中午不回來的嗎?

岑衛東往他背後找了一圈,沒看到人,兩道濃眉擰了起來:“怎麽只有你一個人,福香呢?”

小李頓時明白,岑衛東是為了福香特意提前匆忙趕回來的,但他卻沒有留住人,辜負了團長的托付。

“她……她坐公交車回去了。”小李硬著頭皮說。

這話一落,他就感覺身邊的空氣仿佛都稀薄了許多,不由自主地垂下了頭,眼睛掃到了手上的鋁皮飯盒,他靈機一動,趕緊將飯盒遞了上去:“岑團,這是福香今天特意給你帶來的。她說跟青青約了一起吃午飯,執意要回去,我就把她送到了公交車站。”

岑衛東接過飯盒,沈甸甸的,裏面應該裝得滿滿的。他心裏撐著的那口氣忽地就洩了,跟個小姑娘置什麽氣呢?她又沒做錯什麽,要說錯那也是他的錯,是他對小姑娘動了心思,但他沒理由要求別人一定要回應他,接受他。

旁邊的李排長看到岑衛東這副奇怪的表情,心有所悟,看來那小姑娘是跟岑團長有關系,不過那姑娘看起來也太小了點,怕是還要幾年才成年吧,莫非是岑團長家的親戚?

難怪剛才岑團長要訓斥他呢,誰讓他說閑話說到了岑團長親戚頭上,李排長在心裏直呼倒黴。

岑衛東沒留意到兩人的表情,打開了鋁皮飯盒,裏面是滿滿一飯盒的土豆燒牛腩,牛腩多,土豆相對較少,都煮得很軟爛,看起來就讓人很有食欲。

旁邊的李排長咽了咽口水,雖然部隊裏生活已經算不錯的了,但也缺肉吃,葷的少,素的多,他們的訓練消耗又大,看到肉可不得饞,尤其這還是平時很少見的牛肉。

聽到這聲音,岑衛東蓋上了盒飯,問小李:“她走多久了?”

小李說:“大概十幾分鐘吧。”

送完陳福香他就回來了,他腳程快,從公交車站到食堂這邊也就用了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

聽完這話,岑衛東拿著飯盒,扭頭就走。

小李想說什麽,張了張嘴,最後又閉上了嘴巴,不用問,岑團肯定是去找福香了。他松了口氣,也好,兩人有什麽矛盾,見面說開就好了,他也不用時時刻刻小心翼翼了。

李排長看小李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湊過去,好奇地問道:“小李,福香就是今天你追上去的那個姑娘吧,她跟岑團長是什麽關系啊,多大了啊?有16歲了嗎?家就在蘭市嗎?”

這話怎麽聽著有點不對味呢,小李看了他一眼:“你問這個幹嘛?”

“我看岑團長很緊張她,是岑團長哪家親戚的妹妹嗎?”李排長笑瞇瞇地追問道。

小李也搞不清楚他們究竟有沒有親戚關系,畢竟他跟岑衛東的時間不長。但岑衛東對陳福香兄妹的照顧他都是看在眼裏的,連陳陽參軍的事他都要打去公社親自過問,反正他知道團長重視他們兄妹就行了。

不過這是領導的私事,作為一個合格的勤務兵口風緊是非常重要的,大剌剌地把領導家的事往外倒,誰會喜歡這樣的下屬?

小李再沒分寸也不會犯這種常識性的錯誤,他皮笑肉不笑地說:“這我哪知道啊,岑團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要不回頭我替你向岑團問問?”

李排長頓時明白從小李嘴巴裏是問不出什麽了,拍了拍他的肩,一副哥倆好的樣子:“你小子,真不愧是岑團的勤務兵,嘴巴就是緊。行了,我不為難你,不問了,你還沒吃飯吧,趕緊去,不然一會兒沒飯了。”

小李敷衍地笑了笑,心說,是誰拉著他在這裏扯東扯西,耽擱他吃飯的。

——

岑衛東開著車子快速出了軍營,追了上去。回城就一條路,11路公交車也只能走這條路,倒是不用擔心錯過了。

半個多小時後,前方出現了11路的影子,他趕緊追了上去,超過公交車,然後在前方一個站點停下,下車走到公交車停靠點等著。

過了兩分鐘,公交車搖搖晃晃地開了過來,前後車門打開,一個婦女越過岑衛東上了車。岑衛東擡頭,目光從前往後找了一圈,非上下班高峰期,車子又是從偏遠的郊區開過來的,因而裏面只有幾個人,但卻沒陳福香的身影。

她不在這個車上,那她去了哪裏?

莫非是在前一輛車上?可11路公交車一小時才一趟,這時間明顯跟小李說的不一樣,小李也不可能拿這樣的事來騙他。沒有意義,而且一戳就破。

岑衛東忍不住有些擔心,回到車上,發動了車子,繼續往城裏駛去。他把車子開到筒子樓下,停好車後,蹬蹬蹬地跑上去,卻看見陳福香的宿舍門緊關著,上面還掛著鐵鎖。

也就是說,她人還沒有回來,那去哪兒了?小李說她跟於青青約好一起吃午飯,莫非是去了國營飯店?

岑衛東擡腕看表,一點多了,差不多快過午飯的時間了,國營飯店也要打烊了,她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

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來來往往的人都盯著他看,眼神探究,岑衛東索性下了樓,坐到車子裏面等著。

下午兩點,還不見陳福香回來,岑衛東等得心浮氣躁,尤其是樹上的知了還在”知了知了“地叫個不停,吵得人心煩意亂。他扯了扯襯衣,解開上門的第一顆扣子,吐了口氣,緊緊盯著巷子口。

又過了一會兒,還是不見人,岑衛東實在放心不下,推開門下車,又跑到樓上去看了看,陳福香的房門還是緊閉著,她隔壁,於青青的門也鎖著。莫非兩個姑娘出去逛街了?

這麽幹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岑衛東下樓,打算開著車子出去在附近找找,這麽熱的天,她們左右不會走太遠。

剛坐進車裏,還沒來得及踩油門,岑衛東就看到於青青低垂著頭,挎著個軍綠色的帆布包,抹著眼淚從箱子口進來。

他瞇起眼,盯著她的身後看了幾秒,確定陳福香確實沒在她後面,立即推開門下車跑了過去。

於青青想到今天的事,很是難過,一路上眼淚就沒停過,她走著走著,忽然面前出現了一雙迷彩鞋。她錯愕地擡頭就看到陳福香那個氣勢很強的哥哥站在面前。

於青青嚇了一跳,又覺得很不好意思,自己哭竟然被朋友的哥哥看到了,丟人。她吸了吸鼻子,正準備打招呼的措辭,對面的人已經開了口。

“怎麽只有你一個人,福香呢?”岑衛東擰著眉,焦急地問道。

於青青詫異地望著他:“不是去找你了嗎?她跟我說今天要去軍營那邊看你啊,昨天還特意買了一斤多牛肉,說要做了給你送過去。”

聽到這話,岑衛東的心一顫,面沈如水,悶悶地說:“她沒吃午飯就回來了,說是跟你約好了,一起吃午飯。”

“不可能。”於青青下意識地否認了這話,見岑衛東如鷹隼般銳利的目光望過來,她趕緊解釋,“今天我家裏面給我安排了相親,我怎麽會跟福香約好一起吃飯。”

頓了下,她悄悄覬了一眼岑衛東越發難看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岑衛東不答反問:“那你知道她平時愛去什麽地方,這會兒最有可能去哪裏嗎?”

避開了她的問題,說明她猜對了。

於青青肯定地說:“難怪這一周福香的情緒一直很低落呢。”

聽到這話岑衛東心裏更自責了,他瞅了一眼於青青,沒有耐性跟她掰扯:“你要指責我,為福香抱不平,那也等找到她人再說。我追上了那輛公交車,沒看到她人,有人親自送她上的車。”

“你的意思是福香不見了?”於青青也急了,想了想說,“會不會去百貨大樓了,我們昨天才去逛過了。”

“去看看。”岑衛東飛快地說道。

“嗯。”於青青轉身出巷子。

岑衛東叫她:“這邊,開車去,更快。”

兩人回去開車,趕到了百貨大樓,一層一層地找,找了個遍,也沒看到陳福香。

岑衛東的臉色更難看了,陰沈著臉下樓,坐進車裏,問於青青:“她還經常去哪裏?”

於青青也很發愁:“沒有啊,我們除了上班,食堂和宿舍,也就去過百貨大樓跟電影院。電影院、食堂這個時間都沒開,她能去哪兒呢?要不回廠裏看看。”

“嗯。”岑衛東發動車子,心裏後悔極了,竭力保持著冷靜,又問於青青,“跟我說說她最近的情況。”也許從中可以推斷出她去了哪兒,一個人的行蹤行為不會毫無意義,總會有源頭。

在知道福香是因為跟他鬧別扭後不見的,於青青心裏不爽,沒好氣地說:“我不知道你跟福香因為什麽鬧別扭,但福香為了給你繡鞋墊,整整半個月除了上班吃飯睡覺,就一直拿著鞋墊和針線,晚上還熬夜,周日那天更是在家裏坐了整整一天,為了趕工,她連食堂都沒去,就在家裏煮了點粥對付。你知不知道,她白天有廠裏的任務要完成,回家還要動針線,非常傷眼睛,有好幾次白天她的眼睛都紅紅的。”

岑衛東握住方向盤的手背上青筋直跳,神色冷峻,聲音沙啞:“還有呢?”

於青青看著他這副瀕臨暴怒崩潰邊緣的樣子,有些後悔,自己是不是把事情說得太嚴重了?就福香平日裏所說,他們兄妹感情非常好,她不清楚他們鬧矛盾的原因,就這樣指責岑衛東,或許也是不恰當的。

整理了一下情緒,她盡量心平氣和地說:“福香其實也沒生你的氣,最近一周,她都在想著掙錢的事。”

“掙錢,她手裏錢不夠花嗎?”岑衛東疑惑地問道。不應該,陳陽那麽疼她,家裏房子又賣了,手裏有錢,沒道理會在錢上苛待她。其實岑衛東也考慮過給她零花錢,但一是怕她不接受,二來又擔心她一個小姑娘身上錢比較多,引起有心人的註意,反而招來禍害。

於青青看陳福香平時買東西的樣子,搖頭:“應該還好吧,不過……”

岑衛東察覺到她的欲言又止:“你看我幹什麽?有話直說。”

“福香說你要送她東西,她覺得老讓你花錢心裏過意不去,所以她打算自己掙錢去把你要買的東西都買了,這樣你就不會不高興了。福香工資不低,我讓她攢兩個月再買,她說不夠,我倒是想問問究竟是什麽東西要這麽貴……”

砰!

岑衛東忽然來了個急剎,於青青沒有防備,身體因為慣性往前傾,差點撞在前面的玻璃上。

她嚇得心臟都差點停擺,氣急敗壞地吼道:“你幹什麽?你不想活也別拖累我。”

岑衛東沒理會她的怒吼,目光灼灼地盯著,語氣迫切:“你說福香是不想花我的錢才拒絕的?她要自己攢錢買這些?”

於青青坐回去,深吸了一口氣,扭頭看到岑衛東這副似喜似悔,悲喜交加的模樣,心裏咯噔了一下,福香這個哥哥不會腦子有毛病吧,多大點事啊,值得他這樣激動嗎?

“對啊,這有什麽奇怪的嗎?”於青青不敢惹他,但語氣還是不大好。這兄妹倆真是怪人,一個非要買,一個不樂意拿。她哥哥要願意給她買,她保準屁顛屁顛地接了。

“不奇怪,是我想岔了。”岑衛東心裏堵了一個星期的氣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後悔,是他自己喝多了,腦子不清醒,辦了糊塗事。三轉一響,這是城裏家庭婚嫁的標配,窮點人家湊不齊四樣也要湊個一兩樣,這是人盡皆知的常識,他便下意識地認為福香也能聽出來,卻忘了,她以前一直生活在偏僻的農村,鄉下可要不了這麽多彩禮,沒看陳燕紅三四十塊錢的彩禮都是天價了嗎?

結果他竟然因此誤會了她,害她傷心了這麽久,還折騰出什麽想賺錢的想法,都是他的錯。

於青青疑惑極了,她沒說什麽了不得的吧,這人怎麽一會兒高興,一會兒又沮喪,現在情緒變得比先前更差了。

算了,惹不起。

“到了,我進去看看。”於青青推開車門,蹬蹬蹬地跑了進去,兩分鐘後,她一臉沮喪地出來,“看門的大爺說,福香今天沒有來過。”

車子裏的氣氛一下子冷到了極點,於青青看到岑衛東明顯低落下去的情緒,有些不忍,勸他:“福香可能是去別的地方了,她這麽大個人,不會走丟的,說不定一會兒就回來了。”

岑衛東當然也希望是這樣。但福香剛來蘭市,沒親人,也沒多少朋友,她能去哪兒?尤其是他明明追上了那輛公交車,最後車上卻沒人,讓他更為擔憂。

“我送你回去,你在家裏面等著,要是她回來,你讓她在家等我,哪兒都別去,我再去找找。”找不到人,岑衛東也沒說話的興致,簡單地講了一下自己的安排。

於青青沒有意見:“嗯,說不定福香已經回去了。”

但讓人失望的是,她宿舍門上的鎖仍舊掛著。

岑衛東像是一下子被人抽走了精氣神,臉色非常難看:“麻煩你在這裏守著,我出去找她。”

於青青想說什麽,最後又閉上了嘴,人遲遲不回來,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岑衛東快步下樓,準備去公交車司機那裏打聽一下,福香是在哪一站下的車。

他將車子開出巷子,快到巷子口的時候,一個熟悉的人影從左側的馬路上拐了過來。

岑衛東猛地踩下了剎車。

汽車輪胎跟地面摩擦發出的聲音驚醒兀自沈浸在藥材價格裏的陳福香。她下意識地擡頭,驚愕地發現,這是岑衛東的車子,就停在她的斜前方兩三丈遠,而那個口口聲聲嚷著今天有事,她去軍營都沒空見她的人,這會兒正好端端地坐在車子裏。

兩人隔著車前玻璃對視了十幾秒,最後還是陳福香憋不住氣,氣呼呼地別開了頭,裝作不認識他,一聲不吭地往前走。

這是還生他的氣呢!不過只要看她平平安安的,就是生氣,不搭理他,岑衛東也覺得歡喜,他推開車門追了上去,抓住她的胳膊:“福香,對不起,都是衛東哥的錯,你要打要罵都行,別生氣了,好嗎?”

陳福香鼻頭一酸,想起他上周和這周的愛答不理,情緒上頭:“哼,你不是沒時間見我嗎?你來這裏幹什麽,放開啦,我要回家。”

在外面拉拉扯扯被人看到不好,岑衛東松開了手,但卻沒如陳福香的意走開,而是默默跟在她身後,直到跟著她上了樓。

走到宿舍門口,聽到他還在後面,陳福香轉身,惱怒地瞪著他,壓低聲音說:“你別跟著我。”

“好,我不跟著,那衛東哥走了。”岑衛東舉起手,好說話地往後退,直到下了樓梯。

見他竟然就這麽真的走了,陳福香感覺心裏更難過了,走就走,誰稀罕!她氣呼呼地轉身開鎖,推開了門。

就在開門的那一剎那,一個矯健的身影竄進了屋子裏,還順手把她也拉了進去,同時啪地一聲關上了門。

關門的聲音驚動了隔壁的於青青,她趕緊出來,看到陳福香的鎖已經打開了,意識到什麽,站在門外拍了兩下門喊道:“福香,福香,是你回來了嗎?”

“她回來了,今天辛苦於青青同志了。”岑衛東代替陳福香回答道。

於青青一聽他也在屋子裏,琢磨著他們兄妹肯定有話要說,便沒有打擾:“那福香,我先回屋了,有事你叫我。”

陳福香瞪了岑衛東一眼,放軟聲音說:“好的,青青。”

等隔壁於青青的房門關上後,陳福香撅著嘴,不高興地瞪著岑衛東:“你不是走了嗎?你又回來幹什麽?”

要真走了,這丫頭還理他嗎?岑衛東上前站在她面前:“福香,你聽我說。”

陳福香直接轉身,用背對著他,但卻沒開口拒絕,顯然是留了個說話的機會給他。

岑衛東趕緊說:“福香,我今天不是為了特意躲著你才沒見你的,是真的有事,師部那邊召集我們開會。為了見你,開完會我就馬上趕回來,直接去食堂找你們。我吩咐過小李,讓他中午帶你去食堂吃飯,哪知道過去卻聽說你已經走了,我馬上開著車子追了出來,沒追上,到筒子樓這邊也沒找到你,把我給嚇死了。我跟於青青在外面找了你一圈,都沒找到,你去哪兒了?”

陳福香並不是愛計較的脾氣,聽了他的解釋,心裏的芥蒂已經去了一大半,但又不想這麽快就跟他握手言和,嘟囔道:“有什麽好怕的,我這麽大個人,還能走丟嗎?”

“我追上了公交車,沒看到你,你怎麽回的城裏?”岑衛東追著問道。要不是因為沒在公交車上找到人,他也不會這麽著急。

陳福香說:“我是坐的公交車回來啊,我坐的那輛公交車聽說在半路上拋錨了,比往常晚了半個多小時。”

這就說得通了,她是坐前面一輛公交車走了,比他更早回城。

“那回來這麽長的時間你去哪兒了?”岑衛東關切地問道。

陳福香支支吾吾不吭聲,事情沒辦成之前,她才不想告訴他呢!

但知道她很早就回城後,岑衛東已經大概猜到她去哪兒了。

“你是不是去收購站問藥材的價格了?”

陳福香猛地擡頭,瞪大眼驚訝地看著他:“你……你怎麽知道?是青青告訴你的。”

“她不告訴我,你打算瞞我到什麽時候?”岑衛東無奈地問道。

陳福香委屈地看了他一眼:“我想告訴你也要找得到人啊。”

好吧,這都是他的錯。

失而覆得,機會又重新擺在了他面前,岑衛東心情特別好,全盤接受了小姑娘的控訴:“好,都是衛東哥不好衛東哥錯了,你可以原諒我嗎?”

“那好吧,我原諒你。”陳福香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反倒讓岑衛東更愧疚了,他想說清楚,但兩人的關系好不容易和緩,他又怕嚇著她,只好說:“謝謝福香。不過縫紉機、收音機和自行車你也不用買了。”

“為什麽?收購站的那個大姐說了,要是能挖到野生的人參,年份二十年以上可以賣上百塊,要是能有五十年以上可以賣好幾百塊呢,下周我就帶栗子上山找。”陳福香美滋滋地說。沒想到山裏面的東西這麽值錢,要是挖到一棵幾十年的人參,還愁沒有自行車、縫紉機和收音機嗎?

要不是衛東哥生氣,她還沒發現有這麽簡單安全的賺錢辦法呢。陳福香心情好,所以才會這麽快原諒她。

她自己買的,跟他買的,意義能一樣嗎?

但福香這模樣,還沒開竅,岑衛東怕挑明了嚇到她。他已經犯過一次這樣的錯誤了,絕不會再犯,即便要挑明,也得有十拿九穩的把握他才會行動,他不允許自己失敗。

“是衛東哥想岔了,你這房子比較小,要是再放這麽多東西,就更擠了。暫時先別買了,咱們都別買。你要不相信衛東哥,等陳陽過來,你問他,看他怎麽說,好不好?”

“那好吧,回頭我問問哥哥。”陳福香當了真。

岑衛東松了口氣,總算打消了她這個念頭,回頭陳陽知道這事,肯定也不會讓她自個兒買彩禮。就是自己,恐怕以後要被陳陽笑話了。

解決了這個事,岑衛東看著她汗淋淋的小臉,拿起水盆,打了半盆水進來,放到架子上,又把毛巾遞了過去:“洗把臉吧,對了,你吃飯了嗎?”

“吃了。”陳福香剛說完,肚子就出賣了她,咕嚕叫了兩聲,非常響亮。

她的臉瞬間爆紅,又羞又囧。

今天上公交車的時候,她光顧著生氣,氣都氣飽了,下車後又去收購站,等從收購站出來,食堂和國營飯店都關門了,哪裏還有吃的,只能餓著肚子回家了。

岑衛東看到她這副羞澀的模樣,既覺得有趣,又覺得心疼。未免小姑娘惱羞成怒,他克制住臉上的笑,咳了一聲說:“正巧,為了找你我也沒吃飯。你把米飯煮上,我去把你做的土豆燒牛腩拿上來。”

“不是給小李哥吃了嗎?衛東哥,你怎麽把東西給拿回來了,這樣多不好。”陳福香急得跺腳,她都塞給小李說給人家吃了。

岑衛東挑眉:“不是特意給我做的嗎?我的東西憑什麽便宜那小子。好了,你做飯,我去把車子停好。”

他的車子就還停在巷子中央,擋著路。雖然估計不會有汽車開進來,但一直停在那兒也不是事,得挪一挪。

“好,那衛東哥你下去吧,我做飯。”陳福香點頭。

岑衛東走前,看了一眼她裝糧食的櫃子,已經沒多少東西了。他收回了目光,揉了一下她的頭說:“我再出去買點吃的,很快就回來。”不接受大件的,給她買點糧食總行吧。

“好。”陳福香想著煮飯還要時間,等他買完東西,估計回來正好差不多。

岑衛東走後,聽到外面的動靜,於青青拉開門出來,見陳福香在門口忙活,上前道:“福香,你還沒吃飯?要不要吃面條,我那兒還有。”

“不用了,衛東哥也沒吃,早上我做的菜還放在他車上,我蒸點米飯就行了。”陳福香婉拒。

有菜那吃米飯也行,於青青點頭,好奇地問:“福香,你剛才去哪兒了?”

陳福香靦腆一笑說:“青青,不好意思,今天讓你跟衛東哥東奔西跑,到處找我。我去收購站問他們要收哪些東西去了。”

“沒事,我就說你這麽大個人不會丟的,你哥特別擔心,可著急了。你不曉得,他那個臉色啊,我坐在他車上都害怕。”於青青悄悄向陳福香吐槽。

陳福香想起她說的那個畫面,心裏有點酸澀,又有點高興。衛東哥沒生她的氣,還在四處找她。

見陳福香一改前幾天的苦瓜臉,於青青就知道這兩人是和好了,也沒多言,轉而問道:“福香,你去收購站打聽清楚了嗎?”

陳福香點頭:“都打聽清楚了,收購站要收藥材,也要收曬幹的蘑菇、木耳等菌類。”

“那就好,這下你不愁錢不夠了。”於青青打趣道。

陳福香撇了撇嘴:“衛東哥說,他不給我買了,也讓我別買了,說以後再說。”

這個答案,於青青早猜到了。福香這個哥哥一看就很強勢,哪會兒讓妹妹掏錢買東西,她點點頭,心有戚戚焉地說:“也好,攢起來,女孩子手裏多攢點錢也不錯。”

陳福香從這句話裏聽出了絲絲失落。她擡頭認真打量了一下於青青,這才發現,於青青的眼睛有些紅,不仔細,看不出來。

“那個,青青,你今天相親順利嗎?”陳福香咬住下唇,擔憂地看著她。

於青青看到她眼裏不加掩飾的擔憂,心裏強撐著的那口氣忽地一下就洩了,眼眶一紅,趕在眼淚流出來前,她昂起了頭說:“沒事。”

這話不像是回答陳福香,倒像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陳福香已經把米下鍋了,煤爐子也不用一直看著,她把於青青拉進了屋,問道:“青青,發生了什麽事?”

於青青雖然比許多同齡的姑娘成熟堅強,但到底只是個19歲,涉世未深的女孩子。遇到不順心的事也希望有個人能傾訴,陳福香無疑是個很好的對象,她們倆關系好,而且陳福香單純善良口風緊不會出去亂說。

吸了吸鼻子,於青青咬了咬唇,淒楚一笑說:“他們給我介紹的對象是個瞎了一只眼睛的男人。”

“不是,他們怎麽會給你介紹一個瞎了眼的?”連陳福香也看出了,這不合適。

是啊,她也想知道,這樣的人,怎麽就過了她父母的眼。她高中畢業,有一份不錯的工作,單位還給她分了一間宿舍,長相雖然不像福香這樣漂亮精致,但好歹也算中等吧,為什麽他們會給她介紹這樣一個對象?想起那個男人幹癟的左眼,她就害怕。

她不高興,不樂意,她的家人竟然還勸她,說對方家裏有多好,那個男人有多疼人之類的。他們跟他相處過嗎?知道得這麽清楚?

於青青委屈極了,再也忍不住抱住頭哭了出來。

陳福香輕輕拍著她的背,默默地把手帕遞了過去:“青青,你別哭,咱們,咱們不答應啊。婚姻自由,只要你不點頭,沒人可以強迫你的。”

這句話是陳燕紅說的,陳福香記得很清楚。

於青青接過手帕擦了擦眼淚,還是忍不住難過:“我只是想不通,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對我。那個男人,我看了都害怕,他們還要我跟他相處,我氣得跑了回來。”

“福香,我也沒求他們給介紹多好的對象,也沒想過要高攀誰,但好歹給我介紹一個長相端正的正式工啊?我這要求高嗎?”

“不高,你這要求是正常的,就像你說的門當戶對。”陳福香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

於青青深吸了一口氣,堅定地說:“不管他們怎麽勸,反正這樣一個對象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嗯,咱們不答應。”陳福香同仇敵愾地點著小腦袋。

於青青被她可愛的模樣逗笑了:“福香,有你在真好。”

陳福香剛想說什麽,忽然,隔壁傳來了拍門聲,然後是一道婦女的聲音:“青青,青青……”

於青青渾身一僵,臉色發白:“我,我媽來了。”

她媽現在突然過來,為的是什麽,不用說也知道。於青青才壓下去的難過又湧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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